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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

中国画鉴藏四题

◇郎绍君
时间:2016-06-10 09:30:00 | 来源:中国书画


    一、关于“鉴赏”
   鉴赏作为一种综合了知性和感性的能力,是史论家、艺术家、鉴定家、收藏家必备的条件。好的收藏家如安歧、吴湖帆、张伯驹、王季迁等,都具有很高的鉴赏力。好的史论家和画家也是这样。鉴赏力低下不可能成为大画家和杰出的史论家。张大千见着好画就要倾尽全力购卖的故事大家都熟悉。齐白石没有很高的文化水平,但对喜欢的好画也会着迷。20世纪40年代末,李骆公先生从日本带回一本珂罗版印的八大画册,齐白石借看了足有半年,喜欢得不得了。现在的画家就比较缺少这种“着迷”的鉴赏,这点太重要了。
   当下活跃在艺术市场中的一批鉴定家和艺术活动家,有的原是博物馆工作者,有的是画廊经营者,有的是买家或买家兼卖家,还有的是“中间人”。他们中不乏“火眼金睛”的行家,也不乏一知半解的“假内行”。因为和“利”的关系比较密切,许多鉴定者只注意真伪与价格,很难有真的审美愉悦。鉴赏需要知识和理性,也需要“以灵致灵”,即以你的生命去感受作品的生命,用你的心灵去体验同样有灵魂的艺术创造。“鉴”必须有知识的基础,必须是理性的;“赏”须是体验和感悟。有鉴有赏,方是真鉴赏。
   这些年艺术品投资已成为与股票、房地产并列的三大投资渠道之一。艺术市场突然变得拥挤、疯狂和无序。但艺术品毕竟不同于股票,它更具专业性,也更具文化内涵。半个多世纪以来,包括批评家、画家、收藏家在内的中国画坛,整体失去了良好的直觉力和鉴赏力。具有专业身份的人看不出作品的真伪和优劣,已成正常和普遍现象。这和20世纪的美术教育有很大关系:以西画改造中国画,不重视鉴赏力的培养,不重视看真画、原画、好画,不重视美术史的学习与研究,在相当程度上丧失了对中国画的审美判断力。人们着迷于艺术市场而不是着迷于艺术,尽管着迷于艺术市场也有助于对艺术的着迷。艺术的确是可以让人着迷的,无论是画家的创作还是收藏家、批评家的欣赏,必须达到一种着迷的程度才能进入到一个更高的、常常是无以言传的境界。
   如果对鉴赏的含义做一个简单的概括,所谓“鉴”就是鉴识,就是辨别真伪和优劣高下,属于一种理性活动,主要依靠知识、经验和能够利用的科学手段,如以“碳—14”确定年代等。“赏”是欣赏、品味,主要是一种感性活动,包含联想、想象、移情及主客体的交融。用古人的话讲就是“以灵致灵”,鉴赏者和艺术品都是有灵魂的,灵魂与灵魂相碰撞,就是赏。赏主要靠直觉,而直觉与天赋有关,是与情感、经验、联觉融会在一起的心理活动,也是先天与后天的一种结合。当然,说鉴与赏分别属于理性活动与感性活动是相对而言的,事实上,两者也交融互渗,不可能完全分开。
   就中国画的特殊性而言,在鉴赏力训练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经验。虽然眼看有时候会出错,经验也会出错,但迄今为止,鉴赏中国书画最有效的方法还是经验。越是经验丰富,就越少犯错误。历代的鉴赏家都是靠经验看画。当然经验还要和学问结合起来,如要以考古学的科学成果为根据。迄今所知源自西方的鉴定方法,如方闻先生提出的以形式分析断代的方法,只具有某一时段的有效性。对于笔墨,对于艺术创作中大量偶然性的东西,那种数学般的“科学”方法都无能为力。品味笔墨与各类偶然的东西,还是鉴赏经验最有效。当然,人与人的经验是不同的,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经验也会有区别,人是否善于总结和运用自己的鉴赏经验也不一样。经验从何而来?从观看实践来,不仅要多看,还要学会用心看。
   对于中国画的鉴赏,经验与知识修养的结合特别重要,因为中国画与中国哲学、文学、书法、篆刻有密切关系,与中国的医学、围棋、兵法中道理与智慧相通。你的知识和修养越丰富,就越有益于你对中国书画的鉴赏。

陈师曾  芙蓉图轴  纸本设色

   二、鉴赏的层面
   以我个人的经验,鉴赏活动主要包含以下几个层面:
   首先是对题材内容的鉴赏,因为题材内容涉及历史与现实,它本身也有低俗和高雅、有益无益之分等。“文革”后我们批评过以政治为背景的“题材决定论”,现在画画自由了,但自由的选题未必都好,对那些迎合市俗、低俗趣味的作品,我们要保持批评的态度。
   其次是风格鉴赏。对绘画而言,这是更为本质的东西。风格是含意丰富的概念,它不仅跟题材内容有关,也与相应的形式技巧、材料工具有关,同时还反映着人的气质、趣味甚至人品,所以有“风格即人”“画品即人品”之说。中国画论对风格的概括,更多是一种形容和体悟,要恰当地体悟风格,就必须真正看懂作品。这是当前难点。现在大家都在满足一种风格化的东西,但风格与风格化不一样,风格是一种生命,风格化是风格的僵化甚至死亡状态,是没有生殖力的自我重复。史论如果辨别不出风格与风格化的不同,就不能做出恰当的分析与判断。一些画家在找到一种风格并得到市场认可后,就不敢再改变它,不再进行新的探索,不再追求创造性和心灵的表现了。这无异于艺术的自杀,是很悲哀的事。
   再次,除了风格化问题,还有格调问题。我在一次研讨会上说过,当代中国画在格调上存在的问题是“写意画恶俗,工笔画甜俗”。格调的品鉴是书画鉴赏最重要的方面。“格调”这个概念,我所见最早的是唐代的诗歌评论,古代画论用“格调”一词并不多。它更多用的是“画品”“画格”,“品”“格”即等级,如“神、妙、能、逸”或者“逸、神、妙、能”等。古人都把能品即单纯技术性的东西放在最低,而最高的品“逸”或“神”都是精神性的,有点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秘意味。格调可以说是精神品位,其中最主要的是道德人格,这就最终把美归于善的范畴。这一点与西方一些美学家如康德的主张有一致之处。当然,把“品”或格调说得过于玄妙不好,但确实有精神品位这个东西存在,在传统画论中它是最后的标准、最高的价值,格一低就什么都不用说了。在鉴赏中,格调比风格更难把握。你可以说风格各有特点,如苍茫、清润、淡雅等,但很难说谁高谁下;格调、品位就是要区分高下,区分雅俗。现代的雅俗标准应当有别于古人的雅俗标准,但雅俗标准也有继承性。对于美国式的现代大众文化,我们不能一味地接受与推崇,甚至自觉不自觉地用它的方法与标准衡量中国画,在这方面,我们有许多事情可做,也有很多理论问题可探讨。
   最后,笔墨问题。有人认为,判断题材、风格、格调的高低雅俗,还不是很难的,最难的是看笔墨。确实,中国画中的笔墨不仅形态丰富,背后的东西也太多,面对它仅仅有感受是不够的,还需要很多知识。比如要懂笔墨传统,知道所面对的笔墨与什么笔墨传统有关;比如要了解艺术家的个性,才能更准确地把握所面对的笔墨性格等。可见鉴赏笔墨的确有难度。首先要有观看经验的积累,有没有这个积累,以及积累是否深厚,是很不一样的。面对作品的时候,要靠直觉的把握,也要靠理性的比较。人的喜好各有不同,但面对同一作品,还是有相对统一的标准存在,你可以喜欢吴冠中的画,但你不能说他的笔墨如何如何好;你可以不喜欢黄宾虹的画,但你不能说他的画缺乏笔墨功力,如此等等。关键是要看得懂笔墨,对它有真切的感受丰富的经验,有进行比较的知识修养与能力。
   用现代语言解释笔墨,可以说,笔墨是中国画所独具的语言形式。它是用毛笔醮着水墨在纸绢上写画,因摩擦、阻力以及水分渗透的不同所形成的一套程式化的、变化无穷的方法。笔墨是技术手段、技巧系统、中国画塑造形象与表达情感意趣的特殊方式,它与作品的精神融为一体,可以体现作品的风格、格调。笔墨还促生一套与它的实践相对应的概念与理论。
   既然笔墨是中国画的语言方式,是否就意味着凡被认定为中国画的,就一定是有笔墨?对当代中国画而言,确实存在“有没有笔墨”的问题,也确实存在不讲笔墨、把笔墨因素完全排挤掉的中国画。但这个问题并不重要,在中国画多元化的今天,可以有只讲造型、装饰甚至观念而不讲笔墨的中国画。对讲究笔墨的中国画,重要的是笔墨如何,即是好还是不好,高还是下,雅还是俗。古人提倡“如锥画沙”“如折钗股”“如屋漏痕”,反对“邪、甜、俗、赖”,黄宾虹提倡“一波三折”“刚柔得中”“浑厚华滋”,反对“枯梗”“柔糜”“江湖”“市井”,谈的都是笔墨的优劣高下问题。
   笔墨中有两个重要的东西,一个是力感,一个是韵味。力感和韵味与造型、色彩结合在一起,不完全是单提出来的东西,但画家在作画过程中,观者在鉴赏过程中,可以感觉到它。力感主要靠笔来表现,韵味主要靠墨表现,这当然是相对的,用笔也有韵味,用墨也有力感,笔与墨的结合可以形成无穷尽的“力的样式”和“韵的样式”。如画论中常说的曲直、方圆、轻重、薄厚、疾徐、干湿、浓淡、刚柔、老嫩、光涩、生熟等等。它们因笔与笔的关系、笔与墨的关系、笔与材料的关系而不同,因画家的习惯、技术、创作心态等各种因素的不同而不同。在古代,笔墨的评价标准,一是围绕力和韵的技艺层面,即“妙”和“能”的层面;二是围绕它们的价值层面,即“神”和“逸”的层面。对今天的中国画而言,技艺层面的标准仍是有效的,精神层面的标准部分有效,部分需要变化。笔者《笔墨论稿》一文中谈到这些问题,可以参考。
   当然,每个画家的笔墨特点都相对固定,画家们多靠习惯的方法作画,容易重复甚至有千篇一律的感觉,不像西画那样有着面对实物的直接性、生动性。事实上,笔墨本身是程式化的,没有程式就没有好的笔墨。齐白石的虾,须怎么画、壳怎么画、壳里的肉怎么画,大体是一定的,只有有了一定的程式,知道每一笔该怎么画,画家才能把握得好。如果每一次都看着对象一笔笔对着描,他就永远没有好的笔墨。创造程式更不容易,达到像齐白石画水族那样程式和造型的统一,就更难。但程式本身有两面性,程式化的笔墨学起来相对方便,也确实容易被自己和别人重复,而重复就容易僵化。出色的画家,有程式但不死守程式,能在程式中求变化。齐白石画虾程式性最强,但他画虾的程式一直在变,总有新的东西,这就是大画家在笔墨上不同的地方。黄宾虹的山水也是如此,乍一看似乎是在重复自己,细看却不是,如果你能看进去,会感觉到它是千变万化的。
   

齐白石  篓蟹  68cm×34cm  约20世纪30年代中期  中国美术馆藏

    三、关于“看画”
   不少正规美术史教育和专业研究环境中,对看画的重视和热情似乎比较缺乏,尤其中国画鉴赏,重知识轻经验,重理论轻感受,重“高屋建瓴”轻“脚踏实地”,已经成为一种共有的习惯,而且至今也少有人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。不少博士毕业生甚至博士生导师、教授、研究员们,面对作品辨不出真伪、品不出好坏,已经成为非常普遍的现象。而至少在20世纪上半叶或更早,重视鉴赏和鉴赏力是中国美术史的一大传统,好的美术史家都是好的鉴赏家。丧失这个传统,美术史就会失去感性基础,就可能变得空泛和漫无边际,甚至可能失掉它的审美性特质。
   一次在辽博的“清宫散佚国宝大展”上,一个来自台湾的学生拿着放大镜对着每张画仔细看。听说他们的美术史课常在博物馆里上,整天整天地看画。我们的美术史教育就缺少这样的训练。不看画或看画少,要达到“能看进去”是不可能的。
   要想具备一定的鉴赏力,必须看画,首先去看古今的真画、原画、好画,你眼中心中就会自然建立起一个标准,逐渐区别优劣高下,能看出微妙迷人之处。坏画看多了会害眼。对于没有鉴赏力的人尤其有害。但如果能比较着看,则另当别论。另外,要把看和思考结合起来,不断在看的过程中突破自己不好的习惯或惰性。还应当写看画笔记,把感觉和思考深化。最后,还必须多读书,熟悉艺术史,在文献上下功夫,把文献的记述与直观的看画经验加以对照、互证。有了这些条件,才能真正看进去。
   在古代和近代,画家、史论家和收藏家多以雅集的方式交流看画经验。现代有了博物馆,生活节奏又快,极少再有以鉴赏观画为中心的雅集了。其实,参观博物馆代替不了雅集,我们不妨重新提倡一下鉴赏雅集。博物馆、画廊、学校、研究机关或藏家、画家个人,都可以以适当的方式组织雅集。在艺术市场繁荣、艺术收藏越来越成为风气的当今,营造起一种鉴赏的氛围,是适时和必要的。

黄宾虹  蜀山纪游图轴  131cm×60cm  纸本设色  安徽省博物院藏

    四、关注小名家
   当代中国画研究和收藏的一个突出倾向,是重视大名家而轻视小名家。重视大名家是应该的,忽视小名家则是一个问题。20世纪是中西文化激烈碰撞、交汇的時期,中国画在继承传统的同时,也反思和发展了传统,创造了新传统。可以说,20世纪中国画的丰富性与创造性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个百年。由于激进思潮的原因,学界对20世纪中国画的估计总体上是过低了。如果只看见少数大名家而看不见占多数的小名家,就不能恰当认知百年中国画。
   画家的“大”与“小”,一般是根据知名度来区分的,但知名度未必可靠—它是政治环境、文化环境、市场、收藏、媒体、评论等多方面因素造成的。这些因素变了,知名度也会变。而在当下,谁有本事包装、炒作,谁的知名度就高,画价就高,也就是说,知名度和画价不一定反映艺术水准。由于政治原因,很多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就有成就、有影响的艺术家,曾长期被忽视和遗忘,尤其是上海、北京、广州地区的传统派画家,除了少数大名家,大多数处于被遮蔽的状态。北京中国画学研究会、广东国画研究会的那么多画家,画的都不好吗?不是的。譬如,在20世纪50—80年代,没有几个人知道金城、陈少梅,但他们在20世纪前期是很名的。思想的解放,市场的开放,使他们重新获得了名声,也使研究界、收藏界得以重新认识他们的价值。但这样的画家,决不只是金城、陈少梅两人而已。许多曾经被忽视遗忘的画家,至今还没有被我们完全认识,他们的价值还被埋藏着,有待我们去开采。
   艺术史是艺术家和作品不断被记载、流传和塑造的历史,但也是不断被遮蔽、被重新发现与重新塑造的历史。董其昌显赫了几百年,到20世纪成了“复古主义”“形式主义”的代表,被遮蔽起来。新时期以来,我们又重新认识董其昌。石涛、八大山人也是如此。他们在清代不是“正统派”,是“野路子”,没有很高的地位。20世纪初,有一批艺术家如曾熙、李瑞清、齐白石、潘天寿、张大千、傅抱石等,重新塑造了他们的形象,给予他们崇高的地位。黄宾虹的山水画,在生前和死后多年中,也没有被充分认识,对黄宾虹的再认识始于20世纪80年代,“黄宾虹热”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才出现的。这种情况,在西方艺术史上也有过。17世纪荷兰画派的维美尔,直到19世纪才被发现。凡·高也是如此。当代由媒体及市场打造出来的、享有极高知名度的所谓“大名家”,也许只是个涂上了明亮油彩的纸老虎。
   对研究者和收藏者来说,最重要的是作品。作品比名头更重要,这是一个非常简单但常常被忽视的道理。真的大名家也有不好或者不够好的作品,比如说应酬之作、早年之作、迎合之作、衰退期之作,往往不成熟,不够好。吴昌硕、齐白石、黄宾虹、张大千、林风眠这样的大家都是如此。当代被视为“小名家”的画家,比如萧俊贤、贺天健、张其翼等,他们的作品都达到了相当的水平,具有很高的格调,只是我们还缺少研究、发掘和宣传,收藏家还不熟悉他们。要发现他们的价值,需要鉴赏力,即能够从题材、笔墨形式、境界创造和精神内涵各方面辨别作品价值。
   由于20世纪反传统思潮流行,美术鉴赏教育薄弱,当代艺术家、艺术史论家都缺少甚至丧失了中国画的鉴赏力,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大问题。除了改善美术教育,还需要寄希望于收藏的发达。因为当画家、理论家、美术史家和一般文化人都有条件收藏中国画,鉴赏力缺失的状态就会改变。好的藏家多是一个好的鉴赏家,高水平的收藏会促进中国画的创造、研究与鉴赏。


(作者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、博士生导师)
责任编辑:欧阳逸川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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