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学行书,首先要知道行书是中国书法史上一种重要的书体,不是可有可无的。打个比方,比如小篆,它是秦代的统一文字,用它作官体文字,随着时代的变化,篆书在常用字当中消失了,后世的书法家是不是一定要会写篆书呢?不一定。反过来讲,行书是任何一位后世书法家都要写的,写篆书的、写隶书的,画画的,都不能绕开。行书是不是把字写写快就是行书呢?古人讲楷如立、行如走、草如跑,好像就是把楷书写写快就是行书了。鲁迅先生教人写作文,说什么是作文呢?就是把你要说的话写下来就行了。这是启蒙,但是逐渐地这句话就不够用了。句有句法,要有“因为”、“所以”,词有词汇,不能生造词汇,如果杜撰词汇,当人们读的时候就发生了障碍。我们搞任何一门艺术,被认可的对象都不是泛指意义上的大众,大众要不要,要,大众都不喜欢不行。但你不能迎合大众,这跟做衣服不一样。最后东西是好还是坏,专家说了算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就不仅仅是把说的话写下来就是作文,把楷书写快了就是行书,于是行书就有行书之法,行书就有行书之体,行书就有行书的各种流派风格。

吴昌硕 行书自作诗 135.7cm×67.1cm 纸本 1925年 浙江省博物馆藏
在古代,我们把它概括为几大家,比如说王羲之的,王献之的,米南宫的,苏东坡的……它有特殊的味道,又有共同的规律,共同的规律好比句法,特殊的味道好比词汇,光有词汇不会组合也不行,不能成为一个艺术品。光有句法,没有词汇也不行。我考研究生的时候,出试题的老师要求以真、草、隶、篆写同一首诗,内容是朱德诗一首:“泰山不算高,两千一百八,飞过两千五,它在脚底下。”这首诗有诗味吗?中国是个诗的国度,古代那么多优秀的诗不选,偏偏选了这样一首,没有词汇的顺口溜,中间还夹了那么多数字,真是不好写。所以不管古代语言还是现代语言,你要有词汇,就跟你写行书一样的,你要有手段、有法,如果没有法,那么古代的任何一个人写的都是行书。现在有的人太不负责任了,把在敦煌藏经洞里发现的纸上的字都说成是书法,唐太宗《温泉铭》也是在藏经洞发现的,当然是优秀的书法作品,但其中也有小孩练字的纸,那有什么法啊?那是不会写书法的人写的,写字和书法是两个概念。如果这些水平很差的字也承认是书法,那书法艺术这个概念就消亡了。

吴昌硕 草书自作诗 103cm×50cm 纸本 西泠印社藏
大家思想上要打通一个观念,行书是我们学书法的必须学的一个基础课程,这个基础课程涵盖两个方面,一个是临摹,一个是创作。在我们两年过程当中,我认为首先是临摹,因为你不临摹,创作就没有参照系,有人会讲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参照当代的书法?你可以,但只能做二流,古人的好东西,好比是一碗浓缩的鸡汤,前一个人在这碗鸡汤里挖了一小勺冲了一碗汤,你从它里边再挖,等于在冲开水,你如直接去挖,多挖两勺,冲的开水就比它浓。要直追本源,不能指向时风,而应向古代去开掘为我所用的宝藏。

吴昌硕 隶书奉爵雅歌四言联 124cm×31cm×2 纸本 1920年 西泠印社藏
——《中国书画》杂志2011年5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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